阅读《红楼梦》,随着次数的增多,总能在不经意间,体会出别样的滋味。这样的滋味,与往常不同,是瞬间的感触,也是一种更深的认识。
记得几年前阅读《红楼梦》,看到玉钏儿因为一碗莲叶羹,竟然能放下妹妹金钏儿去世的悲痛,接受贾宝玉的嘘寒问暖,那一刻,我深深地厌恶玉钏儿,厌恶她的寡情。
在荣国府中,金钏儿与玉钏儿是在贾母身边服侍多年的丫鬟。她们是一对亲姐妹,在《红楼梦》第二十八回,这一天中午,因为贾宝玉主动调戏金钏儿,并以许诺她等母亲醒来后就讨了她去怡红院,成功的让金钏儿心动了。
为了能促成贾宝玉的心愿,能更有把握地进入怡红院,金钏儿不惜向贾宝玉指出了捷径:我告诉你一个巧宗儿,你去东小院抓贾环与彩云去!
贾宝玉与贾环是同父异母的兄弟,彩云也是王夫人身边的四大丫鬟之一,如今,金钏儿拿出这样的巧宗儿,确实是一个可行的法子。
只是没想到的是,他们的对话让王夫人听见了。当听见金钏儿搬出贾环与彩云这件事后,王夫人猛然睁开眼,露出愤怒的表情,反手给了她一个耳光,对她进行一番羞辱后,将她撵出了贾府。
在封建社会,对于女人而言,最重要的莫过于“贞洁”、“名声”,而王夫人对她的羞辱,那口口声声的“狐狸精”,最终,导致了金钏儿投井而死。
一个鲜活的生命,便这样结束了。对于她的死,相信作为妹妹的玉钏儿是最悲伤的,因为她们之间,不仅是姐妹,也是玩伴和日夜相伴的同事。
我们回顾金钏儿的死,会发现,贾宝玉是这一出悲剧的始作俑者,因为正是他,主动调戏着金钏儿。才导致了不幸的发生;而当王夫人发怒之际,前一秒还甜言蜜语,态度坚定的贾宝玉,却突然溜出了王夫人的房间,对金钏儿不管不顾。
作为王夫人房中的丫鬟,很显然,她是这件事情的知情者,更有可能,她也是这一件事情的见证者。
若放在当下的社会,对于一个将妹妹亲手推向死亡深渊的刽子手,相信我们每一个正常人,都会对他恨之入骨,一生也难以原谅他的过错。
然而在《红楼梦》中,玉钏儿并没有如此,当贾宝玉遭受贾*的*打进入休养后,当王夫人让她给宝玉送荷叶莲子羹的时候,仅仅因为贾宝玉的一番嘘寒问暖,却让玉钏儿转悲为喜,甚至于与他打闹嬉戏。
说着便要下床来,扎挣起,禁不住“嗳哟”之声。
玉钏儿见他这般,忍不住起身说道:“躺下罢!那世里造了业的,这会子现世现报。叫我那一个眼睛看的上!”一面说,一面“哧”的一声又笑了,端过汤来。
宝玉笑道:“好姐姐,你要生气只管在这里生罢,见了老太太、太太可放和气些,若还这样,你就又挨骂了。”
玉钏儿道:“吃罢,吃罢!不用和我甜嘴蜜舌的,我可不信这样话!”说着,催宝玉喝了两口汤。
宝玉故意说:“不好吃,不吃了。”
玉钏儿道:“阿弥陀佛!这还不好吃,什么好吃?”宝玉道:“一点味儿也没有,你不信,尝一尝就知道了。”
玉钏儿果真*气尝了一尝。
宝玉笑道:“这可好吃了。”
玉钏儿听说,方解过意来,原是宝玉哄他吃一口,便说道:“你既说不好吃,这会子说好吃也不给你吃了。”
宝玉只管陪笑央求要吃,玉钏儿又不给他,一面又叫人打发吃饭。
原文对这一段情节,进行了详细的描述,尤其是对玉钏儿情绪上的变化,做出了详细的刻画。通过这一段描述,让我们看到了她对宝玉,从冷漠到接纳到调笑的过程。
只是,仅仅一碗荷叶莲子羹,仅仅是贾宝玉几句嘘寒问暖的话,为何就能获得她的释怀呢?
在这段故事的背后,便包含了她的无奈和心酸。
1、玉钏儿尽管埋怨贾宝玉,但她的本质,却仅仅是一个奴才。
面对妹妹的去世,在无数个白天黑夜,相信她也曾流泪过,或许也曾在心里,狠狠的诅咒过宝玉。然而面对现实的时候,她却变得有心无力了。
作为在荣国府几代为奴的家生子奴才,无论是玉钏儿本人,还是她的妹妹她的家人,在本质上,都是贾府的附属品。作为奴才的她们,对主子唯有服从,她们连自主的意识都不应该具有。
正如袭人的母亲去世,按理她应该替母亲守孝,但这一切在贾母看了,却成了“这是我们一向对下人太宽了,竟成了例了?”
因此,即便她妹妹的死,同贾宝玉有关,但玉钏儿若想在荣国府继续活着,就必须要逼迫自己,尽早的遗忘这一份悲伤。
2、金钏儿之死,给玉钏儿带来了可观的收入。
俗话说得好,死者已矣,活当坚强尽管她与金钏儿曾经如何姐妹情深,但到了这一刻,她也不得不接受:无论她如何做,也换不回妹妹的生命。
金钏儿死后,王夫人对于他们一家,进行了特殊的照顾。比如一开始给他们家的五十两银子(像刘姥姥这样的人家,她女婿一家五口一年的生活费,才二十两银子左右;玉钏儿的月前,也仅仅是一两银子),由此可见,这笔财富,对他们一家而言,并非是一个小数目。
除此之外,金钏儿去世后,按贾府的规矩,在王夫人的身边,应该再添一个丫鬟。然而最终,王夫人并没有这样做,而是将那一两银子的空缺,加到了玉钏儿身上。如此一来,曾经一两银子一个月的她,提高到了二两银子。
3、贾宝玉被打,给玉钏儿带来了心理上的平衡。
贾*为何*打贾宝玉?一是因为他与琪官的关系,导致一向与荣国府无来往的忠顺王特意派了长史官来贾府要人;而另一个原因,则是因为金钏儿投井。
贾*对贾宝玉的棍棒教育,表面上,是为了荣国府一向善待下人的名声,但他如此的做派,也未尝不是为了给失去金钏儿的家人一个说法,以此来平息她们的怨气。
从一定程度上来说,贾*的做派,同王夫人赠银和提高玉钏儿月钱的做派是一样的。
面对妹妹的去世,玉钏儿即便心中再有怨恨的情绪,然而在现实面前,她又能做什么呢?是为了一时的怒意,亲手将热腾腾的荷叶莲子羹泼到贾宝玉的脸上?
小结:
金钏儿之死,是《红楼梦》这部小说中,少有的灰暗情节。她的死,是由于王夫人正处于情绪低落期,也是由于,她煽动贾宝玉的做派太过下作。
对于妹妹的死,玉钏儿也曾一度悲伤过,对贾宝玉这个始作俑者,她也流露出了愤怒和怨恨。只是作为一个奴才,在现实面前,她又不得不低头,不得不接受着贾宝玉的嘘寒问暖和极力讨好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