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/贾登荣
四川作家刘甚甫的长篇小说《鬼门》,是一本可读性极强的作品。
小说讲述了一个充满悬疑、诡异、荒诞色彩的武侠故事:在川东的南江县境、米仓道上,一连发生了多起惊天大案:先是三百多万两押往京城的税银半路被抢,盗窃没留下任何蛛丝马迹。精明的县衙门典史舒猴子在侦案的过程中发现,制造这些惊天大案的幕后主使,应该是南江县令王存儒的儿子王新楼。所以,在王存儒企图实施“顶包”计来迷惑朝廷时,舒猴子悄悄潜入监狱,用王存儒的儿子王新楼替换下李二麻子,最终让王新楼受到“剐杀”。但奇怪的是,当王存儒猜出是谁做了这样的手脚后,并没有对舒猴子采取任何措施,而是继续让他负责侦办县里发生的要案。
税银被抢案过了不几天,在县境的截贤驿站,旁边矗立千年的三道古碑却一夜不见踪影,而驿站的驿丞与前往察案的衙役,也全部中毒身亡,只有舒猴子侥幸逃脱。通过一番努力,舒猴子终于追到三道古碑;舒猴子找开字画店的岳秀才鉴定,发现其中那道张天师碑是复制品,而其中那个“神”字与王存儒的字迹高度相似。不过,当舒猴子离开字画店不久,岳秀才就悄无声息地倒在血刃中;接着,一个大雪纷飞的夜晚,县城风雨客栈老板、老板娘及数名在客栈住宿的客人又悄然无声地死于非命;这起案件还没有任何结果,春节期间,县城最大的钱庄老板被杀,县城所有商家存放在钱庄里的银票、财物被洗劫一空……
通过大量踏访,这所有的案件,都指向了王存儒从陕西带来的下人李四。于是,舒猴子星夜赶往保宁府报案,然后匆匆返回南江。而他一回到南江就得知:王存儒及其与他的师爷林夫子、下人李四等,已经弃官而逃,无影无踪了。王存儒等人的消失,并没有让南江城恢复平静,县城接二连三发生绑架事件,连代理县令蒋皮蛋也未幸免于难,遭到绑架;最后,一直追查真凶的舒猴子也遭绑架,被带进一个隐藏于河流中的山洞中,终于见到了南江县境里所有惊天大案的始作俑者——王存儒。
应该说,《鬼门》这部小说从文本形态上讲,故事情节曲折突兀、人物性格鲜活、文笔活泼犀利,带给人眼花缭乱,目不暇接,大快朵颐的感觉。
如果把《鬼门》仅仅当作一本普普通通的武侠悬疑小说来看,那就低估了这部作品的文学价值。其实,仔细品读《鬼门》还会发现,小说不只是“好看”,而且十分“耐看”。作品不只是用诡异、荒诞的故事,来达到满足读者感官刺激这种低层次的需求向度,而是通过刀光剑影、血雨腥风的故事,若隐若现地交织着王朝贪婪、官场腐败、人性复杂、社会病态等诸多世间风云,小说的文本形态与小说的精神向度做到了缜密对接,有机结合。
首先,小说通过一个个情节,充分揭示了清王朝的横征暴敛,给老百姓带来的深重灾难,从而导致盗贼风起云涌,社会陷入动荡不安的残酷现实。然而,尽管百姓负担已经相当沉重,但朝廷还一个劲地加税。以至于舒猴子面对朝廷加征蚕税的官函大骂:啥子朝廷,就晓得征税,并愤然地将官函扯碎扔掉。
其次,小说揭露了官场的腐败。从小说可以看到,县令王存儒大凡看到有上级衙门的官员或亲属路过南江,还是到保宁等上级衙门办事,都要奉上银两一一打点,来换取自己稳坐官位,巍然不倒;而当老百姓来衙门或托他办事时,他则要狠狠敲诈一番,从百姓身上榨取若多银两。上梁不正下梁歪。王存儒这样做,他手下的县丞蒋皮蛋等一众官员,面对上级衙门的官员、面对基层老百姓,同样采取“送”与“榨”的办法对待。大量的情节,让人觉得,清王朝官场的腐败,官吏的堕落,可谓无以复加。
再则,小说塑造的王存儒、蒋皮蛋、舒猴子等人物鲜活生动。他们身上,呈现出人性的复杂与人格的分裂。王存儒,就是人性复杂、人格分裂的典型代表。作为县令的王存儒,虽然算不得地位显赫,但也算得上利益集团的一分子。他的俸禄虽然不高,但凭借火耗银、收取贿赂等一系列不正当手段,日子过得相当滋润,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,他居然指使手下,干起江洋大盗的勾当:劫税银、盗古碑、抢客栈、窃钱庄……把一个南江城闹得沸沸扬扬,鸡犬不宁;最后,他突然弃官而去,在山洞中自立山头,建立地下王国。
小说中的舒猴子是代表正义的人物形象。他精明能干,具有超强的洞察力;他敢作敢为,采用瞒天过海的办法,借刽子手之手,剐杀王新楼,救出被冤枉的李二麻子;他艺高胆大,居然深入王存儒藏身的地下王国。不过,作者也没有把舒猴子塑造成十全十美的人物。他也有酗酒、嫖娼、赌博等诸多缺点。正是这样的描写,反而让舒猴子这个人物可亲、可信、可爱。不仅官场腐败,小说也通过大量的普通人的行为,揭露整个社会的堕落、病态。
所以说,《鬼门》这部长篇小说,不只是一般意义的武侠悬疑小说,而是一本蕴藏着深刻内涵的社会小说。阅读这本书,不仅能感到故事惊险,情节刺激,人物生动,更能让人透过这些故事、情节、人物,看到中国最后一个封建王朝的千疮百孔,风雨飘摇。自然,这样的王朝最终走向灭亡也是必然的、大势所趋的。
书名:《鬼门》作者:刘甚甫出版社:四川文艺出版社