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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Uhjnbcbe - 2025/2/26 16:56:0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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宣武门外,当年腥风吹遍、血流成溪的西四牌楼,随着崇祯爷吊死在煤山那颗老歪脖子树,也不再热闹。后来清军入关,从康乾盛世到同治中兴,再到老佛爷垂帘听政,八国联军杀进北京,当年的杀气凝集在了菜市口。每年秋后到冬至这段时间,总是最热闹的时候,鬼头刀也不会再因为寂寞而在夜里发出阵阵哀鸣。

大清光绪三年的一个秋分,萧瑟的西风总是给人带来阵阵寒意,可是谢天笑老爷子却觉得一阵阵暖流心中激荡,自脚底到天灵盖都是通透的热气。监斩官一声令下,口中的酒水均匀地喷在鬼头刀刃口,手起刀落,人头瞬间从脖子掉落,滚了三圈面部朝上,死不瞑目。他也许在想∶谢四爷手艺这般高超,为什么家人不多出些银两,保自己个全尸。

谢四爷年近五十,满脸横肉,朝天鼻,钢丝般的眉毛,两眼更似铜铃一般瞪的让人不寒而栗,据说只有这样的面相才能镇得住冤死的鬼魂,省的死去了还有许多麻烦。他膝下无子也没媳妇,总是担心这身绝活没个传人。

菜市口之所以叫菜市口,是因为每次砍完头后,尸体被几个人拉走,血迹斑斑的土地被黄土再次覆盖,菜农们依然再尸首分离之处买菜。彭三就是靠着家里的一亩菜园艰难度日,最小的儿子彭磊尝尝饿的夜里哭醒,因为太瘦,裤子老是扎不住腰,所以街坊都叫他彭裤子。彭裤子也是生的极丑,虽然瘦弱,但像极了年画上杀鬼的钟馗,只可惜空有一副好皮囊,却还是顿顿饿得发慌,每次看谢四爷砍完头,他总是痴痴地想∶如果我也能有这般手艺,也不愁吃不上饭了。

谢四爷砍完了人潇洒地从人前走过,仿佛在接受人们的敬仰,是啊,一个不惧生死,不怕鬼神的手艺人,怎么能不受人尊敬呢?彭裤子对谢四爷的尊敬由来已久,如今再也按捺不住,径直像谢四爷走去,离他二尺之地,扑通一声跪倒在地,大喝了一声∶“师父!”谢天笑先是一愣,冷笑道∶“给我当徒弟,面相得先过关,你这么瘦,估计也凶不到哪里去,我这手艺找不到合适的人,断然不传!”然后定睛看了一眼,心里一颤,嘀咕道∶“这小子还真长到我心坎儿里了,这钟馗似的面相,什么妖孽镇不住。”见谢四爷心里嘀咕,彭裤子向前膝行几步,磕了几个头,说:“四爷你收了我吧,我以后保证杀人不眨眼。”四爷动容了,嘴角颤抖着,眉头锁住,然后舒展,摆了摆手,让他起来。这样,拜师总算成了。

谢四爷大小就是孤儿,被嘉庆年间的老刽子手丁武收养,才学了这一身手艺,如今终于有了传承,心里觉得今后有了奔头。彭裤子也是真想学好这门手艺,而且他俩互相看着面善,似乎是天生的师徒。

谢天笑带彭磊到距离菜市口一里处的一所大院儿,院子里鸡鸭鹅狗猫各种动物一应俱全,甚至还有许多猴子吱吱地叫着,声音凄厉。谢四爷走进房间,从房梁之上取下一个方木盒子,长度约有半个人高,打开一看是红布缠绕的一把大刀。谢四爷一脸得意地对刀说∶今天爷爷让你开开荤,给我徒弟见识见识。谢天笑从桌上拎起一坛女儿红,咕咚咕咚喝了三大口,第四口含在嘴里,对着鬼头刀“噗”的一喷,溅了彭磊一身。谢四爷把辫子朝天一扬,牵了院儿里的一头毛驴儿,笑眯眯地看着它。驴儿长得漂亮,毛发油亮,可是走动的步伐,分明是颤抖的,它也感受得到四爷的杀气。四爷抬手,叫声长眼,啪的一下,驴头砍断,驴的大动脉喷血,染红了彭磊的裤子,也喷了彭磊一脸。容不得彭磊害怕,更多的是惊讶,他惊叹四爷的刀法,上去看驴儿的脖子,颈骨全断,可是最下面一层皮却还粘连不断,这就是所谓的留全尸,留全尸是一个出色的刽子手才会具备的手艺,这门手艺往往能给刽子手带来比本身的职业报酬更多的灰色收入。

看愣了的彭磊目不转睛地盯着驴脖子的刀口,摸了摸自己的脖子,又看了看师父的脖子,陷入了沉思。谢天笑见他愣了,赶忙说道∶“别光看着,来操刀试试,去,把那个猴子砍了。”彭磊打开笼子,拽着猴子往案板走去,接过师父的鬼头刀,对着猴脖子比量了几下,就是没忍心砍下去,师父在旁边呵斥道∶“你这手握的是律法,砍下的是道义,杀死的是孽障,超度的是前程,要是不敢,我也不收你。,”前面几句说的大义凛然,最后一句话却说的极轻,似乎是舍不得这个宝贝徒弟。彭裤子听了顿时觉得精神振奋,克服了恐惧。他要给师父露一手,对着猴脖子,留了几分力气,也想给猴子留个全尸,手起刀落,只砍到了猴脖子的三分之一处,而且刀子还卡在了猴子的后颈骨骨缝里,拿不出来。猴子发出了凄厉而又痛苦的嚎叫,叫声响彻荒野,也瘆出了彭磊一身的鸡皮疙瘩。谢四爷起身把彭磊推开,右手手掌只一掌,猴脖子就断了下来。猴子血顺着桌案汩汩流淌着,他看得出彭磊的心思,也没责怪他,和颜悦色地对他说∶“你想跨着灶台上炕,勇气可嘉,可也得别踩到锅里是不?手起刀落,人头落地,就足够了,至于全尸,需要岁月的积淀,才能有这门手艺,得来不易,为师马上就要封刀了,恐怕以后菜市口,再也见不到留得全尸的刽子手了。”

“今天是谢四爷封刀,据说要连砍三人呢。”菜市口旁边的小商贩议论纷纷,据说还有不远几十里过来看手艺的,不一会儿行刑的台子下面就堆满了人,都想一睹谢天笑谢四爷砍人的风采。谢四爷砍了一辈子人,但他始终记得师父的话“杀到,千万要收手”他已经数着砍刀了,还差三人,只差三人,他给监斩官和同行都打好了招呼,他要连着砍完,痛快收手。他入行多年,大家都敬重他,答应了他的请求。

“带——人——犯!”随着一生清长而又响亮的吆喝,三个死刑犯背扭送着出了宣武门,一步一步走过断魂桥,踉踉跄跄地穿过经迷市,辗转来到了菜市口。谢四爷看得出他们眼中都悲凉与不舍,却看不出他们甚至有一丝庆幸——能死在谢四爷手里,值了!

三名死囚一字排开,低头跪在法场。监斩官面无表情,午时三刻到了,扔下三块斩首令牌,喝了一声∶“行刑。”谢四爷拔掉第一个死囚的犯由牌,把自己的辫子饶脖子盘了一圈,把死囚的辫子往前一撂,一碗烈酒含住一口,猛地一喷,只听“咔嚓”一声,脖子留下了齐刷刷的茬口,让人称赞不已,更让人佩服的是,在尸体倒下的瞬间,谢四爷把酒碗放到地上,左手拖住尸身,右手接住与尸身仍有一层皮连接的脑袋,鲜血沿着茬口流满了酒碗。台下的人齐声叫好,就连旁边那俩还未接受服务的死囚,也都忍不住叫好。中间那位说到∶“谢四爷,我打小就见你砍人,如今能如此体面地死在你手里,我死而无憾了。”话音刚落,谢四爷利索地把他也砍了,接着以上的操作,体面地送走了他的封刀之作。脑袋没有滚落,这给死者和死者家属极大的体面,也给缀元师傅减小了工作量,缀元就是把脑袋缝合到尸体上,以求全尸下葬,免得灵魂无处安放。

谢天笑还是那般潇洒地走着,只是这次每一步,走的都不似之前轻盈,他知道,以后再也不能砍人了,处于对职业的眷恋,他叹了口气,把余下的念想都寄托在了彭磊身上,看着日渐长大的彭裤子,谢天笑的心里有了一丝欣慰。

彭磊已经跟着谢天笑十来个年头,杀猪宰驴已经像砍瓜切菜,更让着谢天笑欣慰的是,只要彭裤子想留全尸,每次都可以只粘连一小块皮,这手艺深得谢四爷真传。全凭这几年谢四爷悉心教导和彭裤子天赋异禀,天生砍人的料。

民国三年,彭磊照旧杀猪杀驴杀兔子杀猴,师父谢天笑也是高兴地看着,欣慰地笑着,突然跟他说∶“裤子啊,你砍了十年畜牲,想不想砍砍人啊?现在砍一个人能得四个银元,抵得上一个长工半年的收入了。咱们这行十年出师,你跟了我十年了,也该赚俩钱孝敬孝敬我了。”彭磊说∶“啊这……我还没……没砍过人呢。”谢天笑说∶“凡事都有第一次,今天我来试试你,如果可以了,我就让你继承我的衣钵,”说话间,谢天笑在桌子案板上摆了一块豆腐,一个大冬瓜。彭磊当时就看乐了,寻思着砍头怎么和炒菜联系上了。只见谢天笑不慌不忙,大字不识的他拿起毛笔,在冬瓜中间画了一条黑线,在豆腐上一层一层画了一圈一圈的黑线。原来是要彭磊按照黑线切割。彭磊也不含糊,流畅地把豆腐切成了薄片,把冬瓜不偏不倚地一分为二,还习惯性地给冬瓜留了全尸,没一刀切透。谢四爷与彭裤子互不言语,相视而笑——一个出色而又成熟的刽子手诞生了。

民国十七年的菜市口,砍人的还是彭裤子,只是被砍的人有些与众不同,谢天笑当年砍了一个人,那个人说着什么死得其所,快哉,快哉。说着什么“我自横刀向天笑,去留肝胆两昆仑。”满嘴念着让人听不懂的诗,只是横刀向天笑和谢四爷的名字有几分像。如今这个人也是眼神坚毅,不过嘴巴里的念叨的似诗非诗,让彭磊摸不着头脑。“砍头不要紧,只要主义真。杀了夏明翰,还有后来人。”赴死者恶狠狠地盯着彭磊,这让彭磊感到了极大的侮辱,砍人这么多年来,他看到的只有畏惧,到如今怎么还能说出砍头不要紧这种荒唐的话。

彭磊趾高气扬地说到∶“你不要以为你是翼王石达开,也不要以为你是杨椒山,老子不折磨你,只消得一刀,保你顺利归西。”

“呸,狗杂碎,我命至此,你又何须多言!”

“我本想给你留个全尸,你这般没有礼貌,也别怪我无情了。”

法场上第一次见彭磊砍人不喷烈酒,似乎是不想给他来个痛快,既然砍头不要紧,就随便砍砍,他故意用刀刃的钝处,狠狠地砸了下去,却还是把脑袋砍掉了,中间的疼痛,夏明翰知道,彭裤子知道,在下面观看的老头子谢天笑也知道。

收工回家,彭裤子领了四块银元,打了几两酒,买了几斤牛肉,拎着去看师父。还没进门,师父就说话了∶“裤子,我已封刀多年,只是看你砍头,为什么今天这般对待那个死囚?”

“师父有所不知,他狂妄的很,说什么砍头不要紧,只要主义真,还对我出言不逊,我到要看看是他的主义硬,还是我的刀子硬,是他的头铁,还是我这手艺铁!”

师父叹了口气∶“不管他说什么乱七八糟的,砍头是我们的工作,是我们的手艺,我们要尊重每一颗头颅,不管这颗头颅生前是怎样的一颗头颅,当我们手起刀落,熟悉的的鬼头从你的也从他的肩膀略过,这颗头颅就再也不属于原先活着的那个人,一切怨恨也就此消弭。”

彭磊点了点头,那时他学会了不止砍头,还有对头颅的尊重。

时光随着彭磊的手起刀落、手起刀落,人头数也在日益激增。年迈的谢天笑再也不能出来观看爱徒砍头,但是爱徒的成长是他一直看在眼里的,他知道手艺人的使命不光是学会手艺,还要学会传承手艺。在彭磊封刀的那天,他死活要彭磊背到菜市口,看惯了人头的起起落落,让他难以割舍的,始终是当年潇洒的手起刀落、灵明无著。

彭磊像当年谢四爷一样,动作娴熟的像是闲庭信步,他把辫子一扬,拔掉过由牌,撂起死囚的辫子。满口烈酒喷洒到刀刃,也溅到了师父的脸上,又是手起刀落,他也学着当年师父的样子,左手扶住死囚的身子,右手托住死囚的头,把血接了满满一碗,轻轻将尸首放平,脖子处仍有一块皮连接。

四爷含笑看完了徒儿的封刀,自也是所有刽子手封刀的时候,刽子手这个职业日渐没落,取而代之的是枪决。彭裤子也不再收徒弟,只是经常和师父一起在他曾经成长过的地方练手。

那天师父想要拿驴儿试手,反被驴儿撞倒,脑袋碰到了那个他杀生无数的案板上,再也没有起来。见师父咽气,彭裤子没有太过悲伤,他又下意识地看了看师父的脖子,也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在,然后把毕生所学,招呼在了那头可怜的驴子身上,驴子的惨叫响彻荒郊,就像当年他第一次杀猴子一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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